摘要：​这是一部跨越百年的女性家族史，讲述了四代女性在不同时代背景下的生活经历和感情经历，刻画了女性群体的坚韧、善良以及在苦难中的相互支持，展现出对女性命运的深刻关注，这部作品温柔但充满力量，问世后获得韩国第二十九届大山文学奖，被评为“安山之书”。

​《明亮的夜晚》作者：崔恩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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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这是一部跨越百年的女性家族史，讲述了四代女性在不同时代背景下的生活经历和感情经历，刻画了女性群体的坚韧、善良以及在苦难中的相互支持，展现出对女性命运的深刻关注，这部作品温柔但充满力量，问世后获得韩国第二十九届大山文学奖，被评为“安山之书”。

接下来，就让我们一起，透过主人公智妍的眼睛和心灵，走进数十年前的岁月，触摸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、鲜活的面孔，感受她们在人生的浪头上，破碎却坚定的生命体验。

小城熙岭

在智妍的记忆里，小城熙岭充满了夏日的味道，寺庙里的香火气、溪谷中苔藓的气息、树林的气息、大海的气息、混合在一起，那是夏天特有的迷人味道。

十岁那年，智妍第一次去熙岭，在祖母家待了十天左右。祖母带着智妍到处逛，坐公共汽车去山里的寺庙，去附近的海边，去市场吃刚炸的麻花和红豆甜甜圈，在家里放着音乐一起跳舞，最难忘的，是祖母带她去看熙岭的夜空，那是智妍第一次看到银河，激动地说不出话来。

小小的智妍没想到，那年和祖母在长途车站依依惜别后，再去熙岭的那天，自己已经三十二岁。一个月前，她刚离了婚，看到熙岭天文台招聘研究员，接到录用通知后，智妍便搬离了原来的居所，带着一车家当，不顾暴雪天气，动身前往熙岭。

从首尔出发开了五个小时的车，智妍到了熙岭，暂时住在酒店，一边去上班，一边四处找房子。那段时间，她的状态非常不好，脱发严重，瘦得连一点肌肉都没有，常常一回酒店就躺到床上，听着窗外的海浪声，就那么躺着，不喝水，也不起身。夜里也是睡睡醒醒，完全没有睡意的时候，就拉开窗帘，望着大海，直到红日从海平面跃出，阳光照进客厅。

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，智妍搬进了一间公寓，可以连续睡上两三个小时，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哭得撕心裂肺了。但是，对于自己是不是“正在好起来”，她还没有确定的答案。

移居熙岭两个月后，智妍的妈妈美仙过来了，妈妈把带来的甜菜汁和甘蓝汁放进冰箱，坐在沙发上，劝说智妍还年轻，不该待在这么偏远的地方，有机会还是要回到首尔，再找个男人。

智妍回答妈妈，没有男人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很好。

妈妈说：“你知道人们有多轻视离过婚的女人吗？听听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什么吧。再怎么不济的男人也是个依靠。有男人的女人，才不会被别人随意对待。”

智妍听不下去，走出了门。妈妈一辈子都在为父亲一家辛苦付出，每次过节都没法回娘家，也没让祖母去过家里，和祖母多年都难以见面，两人的关系冷淡得不像母女，还让自己一定要有个男人，智妍无法理解。

在智妍决定离婚时，爸爸说：“男人出轨就离婚，这太不像话了。要想开点，大家都是这么活过来的。”连父母都不关心自己，不仅无视自己女儿的痛苦，反而同情出轨的女婿，这让智妍感到崩溃。

天黑前，妈妈起了身，智妍把她送到长途汽车站，回来的路上，遇见一位邻居奶奶。之前也在公寓电梯里见过，奶奶总是友善地对智妍微笑。这天，老奶奶拖着一辆金黄色的小拖车，跟智妍打招呼，说她去了趟果蔬市场，今天的苹果很便宜。

智妍礼貌地点点头，正要离开。老奶奶从小拖车里拿出一个苹果递出来，说：“吃吧，说是像蜜一样甜呢。”

智妍不好意思拒绝，只好接过来。

老奶奶说：“孩子，你和我孙女长得很像。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十岁那年，后来就再没见过面了。我孙女的名字叫智妍。我女儿的名字叫美仙。”

智妍怔怔看着老人的脸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老人望着智妍的眼睛说：“住在首尔的孩子是不会来这里的。”

“可是我来了，来这里了，”智妍轻轻地叫了一声，“祖母。”

祖母点了点头，微笑着说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
曾祖父母的故事

智妍住在五楼，祖母住在十楼，多年不见，在这种情况下相遇，智妍心里只有尴尬，她不知道，隔着二十多年的距离，自己和祖母该说些什么，也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干涉自己的生活。

几天后的早晨，智妍上班时，又碰见祖母。祖母和几位老奶奶在一起，个个都穿着花花绿绿的工作服，准备上一辆面包车。祖母看见智妍，高兴地冲她挥手。智妍犹豫了一下，也向祖母挥了挥手。祖母喊：“我去帮工了，帮工！拜拜！”

第二天傍晚，智妍又在超市见到了祖母，便开车带祖母一起回家，她问祖母帮工做什么，祖母说，农忙季节就去村子里帮人家干农活，去葡萄园剪枝、套袋、装箱，能挣点零用钱，还能活动筋骨，和老太太们聊会天。祖母邀请智妍有空时来家里玩。

终于在一个周日，智妍买了玫瑰花，一瓶红酒和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，去探望祖母。来到走廊，发现祖母早早就打开了玄关的门，家里传来米饭、烤鱼和汤的香味。

祖母的饭菜做得太好吃了，智妍胃口大开，吃得津津有味。饭后，两人一起收拾好桌子，慢慢喝着红酒，吃着蛋糕聊天。

祖母没有问智妍的个人问题，没有提到前夫的事，只是问她在大学学了什么，在单位做什么，不工作时做些什么。祖母说，智妍长得很像她曾祖母，还去里屋拿来一本老相册。

祖母翻开相册，有张照片上，两位女子微笑着坐在一起，其中一位女子不仅五官和智妍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，就连坐着的姿势和表情，也和智妍很像。

智妍的目光被照片牢牢吸引，祖母问：“你听过我妈妈的故事吗？”

智妍摇摇头问道：“曾祖母叫什么名字呢？”

祖母说：“我妈妈的老家在三川，人们都叫她三川，三川大婶。”

智妍有些好奇，问道：“曾祖母是个怎样的人呢？”

祖母久久地看着智妍，似乎自己的妈妈就在眼前，她的眼里涌上泪水，将红酒一饮而尽，轻轻地说：“她是我一直思念的人。”

智妍给祖母的空杯子又倒了一些红酒，问：“没有曾祖父的照片吗，他又是怎样的人呢？”

祖母沉思片刻，讲起了上一代人的故事：

曾祖父的父辈是天主教徒，家境殷实，曾祖父是家里的小儿子，19岁那年，偶遇在车站卖玉米的曾祖母，曾祖母的眼睛里有孩子才有的好奇和调皮劲儿，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，或许正是这一点打动了曾祖父，他一直无法停止对这个女孩的思念。

可是，曾祖母出身寒门，在高丽时期，曾祖母一家没有土地，是最下层的庶民，被叫做“白丁”。当时，白丁家的女儿，地位还不如猪狗。曾祖母的父亲早逝，身边只有一个重病卧床的母亲。曾祖父的家里根本不同意这门婚事。

有一天，在车站旁，两个日本兵注意到了曾祖母，问她叫什么名字，住在哪里。曾祖父知道，这些日本兵是在找没结婚的女孩，带去可怕的地方。他赶紧上前替曾祖母解围，说曾祖母是自己的内人。

曾祖母起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那天回到家，就看见一个日本兵和村里一个大叔在等她。大叔说，介绍她去日本人的工厂干活，可以赚很多钱。曾祖母明白，日本兵恨不得把他们的皮都剥下来吃，又怎么会给自己这种好机会。她不肯去，大叔立马变了脸，说曾祖母没有选择，四天后就会来接她。

当时，曾祖母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，大夫说她活不了几天了。曾祖母以泪洗面，她知道，自己必须离开这个家。

为了不让曾祖母被日本兵抓走，曾祖父决意离家，带曾祖母去开城。他还找来一个叫新雨大叔的高个子男人，让新雨大叔帮忙照顾曾祖母的母亲。

临行前，曾祖母的母亲抓住女儿的裙角，哀求她带自己一起走。曾祖母好不容易才将母亲的手掰开，她强忍心痛，给母亲行完最后一个礼，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。

那一年，曾祖母才17岁，她害怕自己但凡回头看一眼，就再也无法离开。从家到车站，只有短短一条路，她怀着深深的负罪感和生离死别的悲伤，鞋里像灌了铅，走得步步沉重。

火车开动后，曾祖母才抓住座位哭了起来。这是曾祖母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在曾祖父面前掉泪。后来，曾祖母常跟祖母说，“当时没被日本兵抓走，多亏了你爸爸”。即使在曾祖父最糟糕的时刻，曾祖母还是会对祖母说，“不管怎么样，你爸爸还是救了我”。

到了开城后，曾祖父的朋友给他们找了一个小房间住下。次日，曾祖母和曾祖父便登了记。

祖母的回忆让智妍穿越时光，似乎感受到曾祖母当年忍痛辞母的心情。那么，在陌生的开城，曾祖母和曾祖父过着怎样的生活呢？让我们下节继续。

来源：鹰哥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