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etflix的国际“煤老板”之路

棒子影视 韩国明星 2025-01-13 21:13 1

摘要:虽然这批导演在韩国著作等身,但在彼时的好莱坞,韩流远不如港式武侠和日本动画受待见。而奉俊昊遭遇的苦主,正是站在好莱坞职场PUA顶端的大制片人哈维·韦恩斯坦(Harvey Weinstein)。后者除了喜欢找女演员睡觉,还有个外号叫“剪刀手”——只要认为内容卖相

2013年,远赴好莱坞拍摄《雪国列车》的韩国导演奉俊昊,经常和同为“美漂”的朴赞郁、金知云一起喝闷酒,桌上的话题只有一个:谁在美国混得最惨?

虽然这批导演在韩国著作等身,但在彼时的好莱坞,韩流远不如港式武侠和日本动画受待见。而奉俊昊遭遇的苦主,正是站在好莱坞职场PUA顶端的大制片人哈维·韦恩斯坦(Harvey Weinstein)。后者除了喜欢找女演员睡觉,还有个外号叫“剪刀手”——只要认为内容卖相不佳,就会肆无忌惮地动刀。

要知道《雪国列车》后来在中国上映时,也不过只剪了一分钟,但韦恩斯坦看过之后却执意删改20分钟。

关于“终剪权”一节,奉俊昊与韦恩斯坦始终僵持不下,而外来导演得罪本地制片人的下场有两个:一是《雪国列车》只得到了在独立院线放映的机会,票房不尽人意;二是次年的奥斯卡颁奖季,韦恩斯坦把宣发资源挪给了王家卫的《一代宗师》,导致精心打磨的《雪国列车》连提名都没捞着。

奉俊昊

“赴美三部曲”:《雪国列车》《玉子》《寄生虫》

在韩国右翼总统朴槿惠在任时期,奉俊昊这类“文艺黑名单”上的左翼电影人本就拿不到国内的财阀投资,如今好莱坞的门也关上了,这无疑是雪上加霜。

俗话说: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。”三年后,一向被好莱坞视为“行业公敌”的奈飞Netflix,给这位拍过《杀人回忆》《汉江怪物》的韩国导演递去了橄榄枝。

在为Netflix执导第一部韩语电影《玉子》的过程中,奉俊昊从Netflix这里获得了三样东西:一是5700万美元的投资,二是梦寐以求的终剪权,三是名噪一时的戛纳首映式。

奉俊昊在奥斯卡现场鼓励西方观众跨越

“一寸字幕”

2019年,满血复活的奉俊昊,终于在流亡海外七年后,凭借《寄生虫》的4项重磅大奖站上了奥斯卡的领奖台。而且不同于《雪国列车》当初的全英文,《寄生虫》是一部纯韩语电影,当事人不仅不用再去迎合西方观众,还在领奖时不失风趣地说道:“你们距离欣赏我的电影,只需要一行字幕。”

人在成功之后,遇到的事情都是锦上添花。不仅奉俊昊的《寄生虫》要被拍成美剧,就连《雪国列车》也被TNT电视网改编播出;一同沾光的朴赞郁,被HBO Max请去拍了越南谍战题材的《同情者》;金知云早年的代表作《看见恶魔》,也将在编剧朴勋政的加持下被翻拍成美版。

可在奉俊昊们山穷水尽的阶段,只有Netflix扮演了拯救者的角色,它通过一次雪中送炭的著名打投,向韩语创作者宣告了国际上还有一道天使轮。套用编剧汪海林的经典比喻:

Netflix就是那类“只给钱,不添乱”的煤老板。

在韩国的“K- Contents”跻身全球文化舞台中央的今天,Netflix的“阴谋”已然变成“阳谋”——它成为韩国内容产业最大的金主之一,正对着整个国家进行挖矿。甚至由于Netflix押注的成功,导致韩国影视产业近年来逐渐由电影向剧集倾斜,从业者纷纷“下海”拍剧,大银幕上一度出现片荒。

Netflix在韩国的成功掘金,使得HBO、Apple和迪士尼纷纷效仿,这些美国流媒体巨头挥动支票簿,网罗各国顶级人才,产出了一大批高分作品——德国有《暗黑》《巴比伦柏林》、西班牙有《纸钞屋》、日本有《幕府将军》、意大利有《我的天才女友》、中国台湾有《华灯初上》和《我们与恶的距离》……

2024年12月,Netflix改编加西亚·马尔克斯的《百年孤独》正式上线。这部全球文学史上的经典杰作,被认为是最难被改编的小说之一,此前从未被拍成影视剧。而Netflix投入重金,使用哥伦比亚本土的导演和演员,纯西班牙语拍摄,上线第一天就在“烂番茄”上取得破纪录的100%专业好评率。

“多年之后,面对行刑队……”终于被搬上了荧幕

如果仔细审视“奈飞模式”,不难发现美国流媒体巨头们正在熟练地使用一条简单的招式:美国资金、本土制作、全球市场。那么问题来了:奈飞模式跟传统好莱坞模式有何不同?它们是怎么摸索出这条国际“煤老板”之路的?以及最重要的:

在好莱坞影响力衰退的当下,Netflix又是如何成为美国娱乐产业的新一届代表,再次扛起美国文化输出的大旗的?

在世界上任何一块内容消费市场,观众对于“故事”的需求都是永恒的。每个国家和民族其实都不缺自己的故事,但对故事进行设计、包装、展现的商业化生产力,不同的国家则能力相差悬殊。可以这样说:生产力强的一方,便是文化输出的一方;生产力弱的一方,就是被文化输出的一方。

曾经的苏联能做到“拍本国故事,给全世界看”,其影响力超越了社会主义阵营,不仅拥有塔可夫斯基、梁赞诺夫、爱森斯坦等享誉全球的电影大师,而且诸如《战争与和平》《莫斯科不相信眼泪》《乡愁》《春天的十七个瞬间》等作品更是穿越了冷战东西方的铁幕,成为全球公认的经典。

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苏联电影《战争与和平》,1966年

昔日的香港也是文化输出的高地,尤其是在20世纪70到90年代,香港制作的功夫片、黑帮片、武侠片不仅席卷了亚洲,还打进了美国这种拥有强势文化的市场。时至今日,Bruce Lee和他的招牌动作仍然是一个全球级的文化符号,而Jackie Chan的国际影响力更是没有一个两岸三地的明星能够超越。

当然,“拍本国故事,给全世界看”的集大成者,自然是美国的好莱坞。

众多周知,好莱坞模式从二战之后就领跑全球的娱乐产业,而从上世纪80年代,更是出现了两大助力:一是《星球大战》背后的数字电影产业升级,美国的娱乐产业有了美国科技产业的持续赋能,二是涌现出了以斯皮尔伯格、乔治·卢卡斯、科波拉为代表的新浪潮一代电影大师。

好莱坞视效与创意天才的结合,在全球化进程中打出了统治级表现,造就了《侏罗纪公园》《泰坦尼克号》《拯救大兵瑞恩》等名作。配合冷战结束,美国的文化影响力在90年代达到了顶峰。不少中国人都能记得当年在电影院里看到《真实的谎言》和《勇闯夺命岛》时的那种震撼。

《泰坦尼克号》票房超越《星球大战》时,卢卡斯给卡梅隆的贺图

如果说好莱坞人才与资本的原始积累,要归功于纳粹对欧洲犹太人的迫害,以及二战期间文化精英向美国的集体奔赴;那么它在战后的崛起,则完全是重商主义的硕果——只有拥有强大生产力的娱乐产业,才能诞生出风靡世界的文化产品。

在好莱坞的鼎盛年代,美国电影可以轻而易举地吸纳全世界的优质资源,对海外的创意人才产生虹吸效应。如同欧洲足球的五大联赛,汇集的不止是欧洲一域的精英。因此全球化时期的美国文化绝不是“加拉帕戈斯化”的畸胎,而是充满流动与交互。

然而,上述状态并非一成不变,它只存在于美国信仰和推动全球化的顺周期,而在一个内部保守趋势加剧、外部全球化进程受阻的逆周期,美国文化就很难再保有此前的优越条件。这便是银幕之上好莱坞叙事难以为继的深层根源。

我们可以通过《僵尸世界大战》上映前后的变故,看看好莱坞大片在上个十年遭遇的具体困境。

《僵尸世界大战》里的病毒很听安排

上映于2013年的《僵尸世界大战》(World War Z)是一部典型的讲述“美国故事”的灾难大片,投资高达1.9亿美金,拥有典型的美式英雄主角、美式家庭价值观、美式种族多样化配角(黑人、拉美、亚裔一个都不能少)、美式拯救世界剧本结构,甚至还顺便展示了美军的全球部署能力。

在电影的原著小说中,“0号病人”来自于三峡水下的老城区,而派拉蒙专门花了7周时间改写剧本并重新补拍,把僵尸起源移植到了朝韩三八线附近,导致预算严重超标。剧情里僵尸病毒更是绕着中国走,形成了一道“环中国病毒带”。但即便如此,该作也因“恐怖元素超标”未能如愿在内地公映。

为了在逆周期稳固商业利益,好莱坞频频根据上映国需要打造特供版剧情——比如《钢铁侠3》的内地版,插入了三分钟中国演员的尬聊;比如《小黄人2》上映时,中国版特供了一个“多生孩子”的结尾。然而这种刻意追求“环球同此凉热”的后果,往往会顾此失彼,让表达变得非常拧巴[3]。

在《僵尸世界大战》原定结尾,是呈现一场3到5倍片中耶路撒冷大战规模的决战,但由于85支真枪入境时未向匈牙利政府报备,剧组在布达佩斯的道具库遭遇当地警方突袭,使得担任制片人的布拉德·皮特不得不忍痛改结尾,启动B版预案,导致电影“虎头蛇尾”,视听震撼大幅缩水[4]。

发生在《僵尸世界大战》上的事是一种缩影,它预示着“本土故事,跨国制作,全球上映”这种模式未来将遇到越来越大的阻力。

而“美国故事”对全球观众的吸引力,也因为美国内部价值观的撕裂和异化而出现不少裂痕。例如2024年上映的迪士尼影片《小美人鱼》,其呼应了好莱坞的种族多样化情绪,启用黑人演员担任主演,在全球引发了广泛的争议,最后票房在除美国和加拿大以外的地区都没有达到制片方的预期。

与安徒生原著并不一致的小美人鱼

去年上映的《奥本海默》是近几年为数不多成功的“美国故事,全球观众”电影,剧情里无论是与纳粹的时间赛跑,还是对原子能的反思,都能够引发全球观众的共鸣。而同时,某些“新锐”的意识形态成分在电影中含量反倒很少,导演并没有违背原著和历史而把一些关键角色强行改成黑人。

归根结底,全球观众能够接受“美国故事”、愿意给好莱坞输送利润,本质上是观影时带着一种对美国的美好想象。而自2016年以来,随着美国自己启动了“逆全球化”浪潮,以及内部的撕裂和极化不断占据媒体的头条版面,全球观众对“美国故事”的好感程度自然是一年不如一年。

数据支撑了这一观点。IMDbPro统计了每年全球票房TOP20的美国电影,2018和2019年的美国本土外的票房平均占比是64.72%和65.8%,但到了2023年却下降到59.1%,2024年进一步下降到55.6%,5年内大概少了10个百分点[2]。海外观众的确在“用脚投票”。

即使在美国盟友国家,好莱坞影响力也在下降。比如在日本,好莱坞电影占票房份额最高达到73%(2002年),而2019年下降到了48%,2024年进一步下降到了31%。在以前,日本票房前十名中会有5~8部好莱坞片,但在2024年,前十里只剩下《头脑特工队2》和《神偷奶爸4》两部美国电影。

换句话说,好莱坞确立了半个世纪的这套依靠巨资投入、明星加盟、科技赋能、重金宣发、全球放映、卖座续集、衍生品捞金的梦幻链条,在一个“反全球化”和“反政治正确”的时代,将会被持续地削弱。而讽刺的是,“反全球化”和“反政治正确”,最大的推动力恰恰来自美国自己。

如何建立一套全球文化输出的2.0版本,美国的接力棒交到了Netflix等流媒体手里,但后者在接班时,上来就先走了一段弯路。

02

2014年,Netflix上映了美剧《马克·波罗》(Marco Polo),结果翻了大车。

马克·波罗在中国是著名人物,这部剧集聚焦马可波罗到访元朝时发生的一系列故事,共投入高达2亿美元,编剧是写过《功夫之王》的白人编剧John Fusco。而演员阵容里,除了一批脸熟的好莱坞亚裔演员,还囊括了陈冲、朱珠、邹兆龙、杨紫琼等一批中国人比较熟悉的面孔。

Netflix剧集《马可波罗》剧照

有意杂糅东西方文化元素的《马可波罗》在欧亚多国取景,置景团队多达400人,仅在马来西亚就搭建了包括忽必烈王宫在内的51个实景,160多人的美术部门亦大量考证13世纪蒙古、欧洲与中国的服饰,力求在质感上贴合史实。前后费了那么大工夫,它上线后却接近暴毙,两季后就被砍掉[7]。

《马可波罗》的失败从主创身上就已埋下伏笔——它还是好莱坞模式指导下的典型产物,充满西方文化对“东方主义”隔靴搔痒的想象。起初订阅这部剧的Netflix用户,多半是出于对蒙古史的兴趣与好奇心,但他们很快发现,剧中的故事情节,跟里面那些早已熟悉的亚裔面孔一样味同嚼蜡。

Netflix犯的错误,是它意图打造一种“拍世界故事,给全世界看”的模式,但方法没有选对,最后出来的东西本质上还是“美国故事”,而且用其他民族的壳子来套美国的里子,最终必然是不伦不类。之所犯这个错误,是因为Netflix在早期继承了好莱坞的传统艺能——拍任何国家的故事,都是一股美国味儿。

这里需要理清一个重要问题:好莱坞明明汇集了全世界的影视人才和内容元素,为什么又说它拍的是美国故事?

例如派拉蒙用让-雅克·阿诺拍了《兵临城下》,华纳兄弟用爱德华·兹威克拍了《最后的武士》,20世纪福斯用雷德利·斯科特拍了《天国王朝》,看上去是法国导演拍了苏联故事、美国导演拍了日本故事,英国导演拍了欧洲故事,但实际上,这些电影都是标准的美国故事内核。

《天国王朝》《最后的武士》《兵临城下》海报

“美国故事”并非是说故事一定发生在美国,主角是美国人,台词说英语,而是它是按照好莱坞经典的叙事框架去讲故事,其内核大体反映了美国娱乐产业的无上宗旨——即通过内容各异、结构相近的故事,在种族、性别、文化身份的冲突与交互间呈现白人盎格鲁-撒克逊新教徒(WASP)的主流价值观。

因此,虽然美国电影是从全世界广泛取材,可好莱坞的方法就是把形态各异的零件,按照一张美国的图纸来进行组装。好比梦工厂的动画IP《功夫熊猫》尽管是中国故事背景,但主人公熊猫阿宝,本质上是按照一个美国青年来塑造的——“别具一格中国风”是表象,“原汁原味美利坚”是内核。

换句话说,创意的主导权不在外来者手里,即便是拍别国故事,仍由“美国本位”主导。

可这种文化惯性造成的违和感只要不影响卖座,好莱坞即便意识到了,也秉持着放任的态度。比如漫威拍《黑豹》,初衷是为了改变超级英雄被白人角色垄断的设定,可接着问题就来了:既然作为黑科技的“振金”那么高能,为什么挥动标枪冲锋的瓦坎达人还是像19世纪面对西方殖民者的非洲土著?

真人电影《花木兰》则集大成地体现了元素混搭的尴尬:让北朝民歌里的主人公住进福建土楼,对联出自元杂剧,汉代的长袍,盛唐的唇妆,清代的纹路,明代的衮服颜色,宋代的甲胄,以及横跨大江南北的自然风光。给人的感觉是考证了,但没完全考证,乍一看很像中国,凑近了就不伦不类。

当然,这种混搭未必是片方不用心,事实上,这恰恰体现了好莱坞对观众的投机迎合——只不过它首先考虑是全球市场,首先需要满足西方基本盘对中国元素的刻板印象。故而在我们看起来是大杂烩的部分,在老白男眼中反而更有可能光彩夺目。

迪士尼电影《花木兰》里出现的福建土楼,实际产生于宋元时期

写过《华尔街之狼》的编剧Terence Winter说过,现阶段的美国好莱坞电影只停留在最低标准的叙事水平——“细节、人物成长和文化差异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存在,几乎不需要对话,全靠视觉效果和爆炸,简单粗暴的人物脸谱……故事非常简单,很容易翻译到全世界[8]。”

因此,Netflix在“拍全球故事”这方面,从好莱坞那里继承的其实是一堆糟粕。

让好莱坞改变是很难的。迪士尼CEO罗伯特·艾格在自传《一生的旅程》里曾经透露过:为了推动上海迪士尼建设,他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到访上海40多次、拜访过3任国家领导人、5任上海市市长和为数众多的党委书记。这串数字的背后揭示了好莱坞的大厂文化:事必躬亲,少有放权。

用艾格自己的话讲,迪士尼“权力完全集中、以过程为重”,即便高管也不能随心所欲,每个创意和企划都困在系统里。自2000年成为迪士尼总裁、2005年接任CEO之后,罗伯特·艾格小到一款游乐设施的设计方案、一部影片的粗剪讨论乃至流媒体的UI细节,都在他亲力亲为的范畴之内[5]。

2018年4月26日,上海,出席玩具总动员开园仪式的艾格

当然,好莱坞管理上的事无巨细,并非完全等同于官僚化,而是文化产业的惯性所致:其中包含了对标准的追求,对品牌的自豪和对风险的严控。但时过境迁,经验往往变成包袱。对于Netflix创始人里德·哈斯廷斯(Reed Hastings)来说,走跟罗伯特·艾格一样的路只能是死路一条。

最终,Netflix摸着好莱坞过河,探索出了一套达成文化输出2.0的最佳路线,那就是——当一个煤老板。

03

汪海林这样总结过投资影视的煤老板:“他们有个安全生产的理念,所以从不插手创作。”对此,韩剧《王国》的编剧金银姬肯定很有同感。

凭借《三日》和《信号》等作品赢得业界口碑的金银姬,早已是韩国最具人气的女编剧,但当她想把《王国》搬上荧幕时,却遭到了韩国电视台的一致拒绝。理由是古装丧尸题材极为烧钱,而且内容血腥暴力,很难吸引广告商,投资风险过大。因此在2011年,金银姬只得把《王国》改成了动画片[11]。

全智贤出演的古装丧尸片《王国》,又名《李尸朝鲜》

随着《信号》在韩国的爆火,Netflix主动找到了金银姬,说服她把《王国》重新改成电视剧,按金银姬的说法,Netflix是最适合展示《王国》的平台,韩国电视台会对刀具打码,很影响视觉效果——“Netflix没有干涉任何事情。不管我如何讲这个故事,写死了多少人,内容上都我说了算。”

后来金银姬这样总结:“Netflix从不发表任何意见,只给钱。”

Netflix成为剧集产业的梦中情甲

Netflix与好莱坞的核心区别,是平台是否保留对创意的控制权。好莱坞更像是一个讲出”我不要你觉得,我要我觉得”的黄氏霸总——你能脱离我的模板讲出好故事吗,你的故事能比我的故事更好卖吗,我不信!而Netflix则安分地充当煤老板——只负责开支票,充分放权给本地团队。

一言蔽之,好莱坞做的是制片人,Netflix做的是投资人;好莱坞提供指导,Netflix提供服务;好莱坞预设模板,Netflix给予自由。

在“讲好他国故事”这件事上,Netflix比好莱坞更明白:重点不仅在于谁的故事,更在于谁来讲,怎么讲。而这个国际煤老板现在要找的,就是全球范围内最有才华同时最缺钱的创作者。毕竟给机会的实质,就是给钱。而Netflix剧集之所以能够与传统韩剧拉开差距,也基于它对创作者真金白银的打投。

在《王国》之前,韩剧单集成本在4-5亿韩元,2016年KBS那部“史上最贵韩剧”《太阳的后裔》,单集成本不过8亿韩元。而《王国》前两季一出场,便将单集费用推到20-30亿韩元的级别[10]。此外,Netflix的印度剧集《神圣游戏》,单集成本是以往印度剧的3倍;Netflix的日本剧集《全裸导演》,投入则达到了传统日剧的10倍。

进入韩国的前五年,Netflix共花费7700亿韩元制作了《甜蜜家园》《少年法庭》《夜叉》等80多部影视剧,汇聚薛景求、孔侑、金惠秀、刘亚仁等韩国一线明星阵容,成绩斐然。

2021年初的韩国发布会上,Netflix追加5亿美元投资,并包下两座大型拍摄基地。2022年5月,Netflix旗下特效公司Scanline VFX宣布未来5年再投1亿美元打造韩国特效公司。而在2023年4月韩国总统访美期间,Netflix联席CEO萨兰多斯表示未来四年将投资25亿美元用于韩语内容制作。

Netflix原创能在韩国井喷,有以下三个关键因素:首先,韩国有高度工业化的影视产业,具备大量类型化叙事的产业人才;其次,韩国有文化出海的外向型基因,且内容生产的性价比远高于欧美;最后,韩国文娱是成熟的分众市场,影、视、综各司其职,剧集主要承载娱乐功能,导致很多议题在传统韩剧难觅出口。

Netflix这种放权给第三世界创作者的成绩,自然被同行看在眼里。比如同出硅谷的Apple TV+,除了《初创玩家》《人生切割术》等赢得盛赞的美剧,韩剧《弹子球游戏》、英剧《流人》也都是苹果流媒体的原创。Apple TV+对Netflix模式的效仿,使得好莱坞模式主导下的剧集产业更加多元化。

换句话说,Netflix模式并非只有Netflix才能用。

例如前文提到的《马可波罗》是一部Netflix剧集,但它却是按照好莱坞模式做出来的;而《我的天才女友》是一部HBO剧集,但它却是按照Netflix模式做出来的,替HBO Max在意大利搭班子的制片人保罗·索伦蒂诺(Paolo Sorrentino),本就是意大利中生代最富盛名的作者型导演。

无独有偶,由日本国民演员真田广之担任制片人的日剧《幕府将军》,不仅在去年以18项大奖横扫艾美奖,而且在刚刚落幕的金球奖上继续以最佳剧集、最佳男女主、最佳男配的4项殊荣一骑绝尘。这部Disney+推出以来最成功的非英语剧集,同样是Netflix模式在流媒体战线的又一场大胜。

被称为日本版”权力游戏“的《幕府将军》

这里面值得注意的是,Netflix拍的《三体》并不是上述模式,它不可能实现类似《王国》那样的“韩语内容,本土制作,全球放映”,它本质上是一部改编刘慈欣作品的“美国故事”,剧情里汪淼变成女性,罗辑变成黑人,是因为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美国导演、美国编剧、美国演员的美剧。

换成美国编剧、美国导演,在传统美剧的生产关系里,是做不出《我的天才女友》或者真正的《三体》的,不是好莱坞的技术、资金和业务水平的问题,而是美国本土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故事。换句话说,Netflix从海外汲取到的,既有崭新的文化元素,也有好莱坞体系之外的人才和创意供给。

而由美国流媒体集团引导的“拍全球故事,给全世界看”的模式,近年来已成为燎原之势,高分作品层出不穷,商业回报盆满钵满。在派拉蒙、米高梅等好莱坞传统巨头日渐式微的当下,Netflix、HBO Max等接过了它们的权杖,而苹果、亚马逊等科技巨头也躬身入局,用流媒体继续全球圈地。

在文化输出2.0模式下,全球娱乐产业的权力中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未来仍然会掌控在加州一小部分人的手里,不管山火烧得有多旺。

全文完,感谢您的阅读。

[1] Netflix的亚洲战事:一场给爱奇艺腾讯看的生动军演课,河豚影视档案

[2]好莱坞退守美国,娱乐全球化进入新阶段,娱乐硬糖

[3] 娱乐至死:好莱坞类型片十年,FP影评

[4]这回布拉德·皮特麻烦大了,生活日报

[5] 一生的旅程,罗伯特·艾格,乔尔·洛弗尔

[6]数字化、私人化与激进化:技术变迁视野中的美剧文化,常江

[7] Netflix《马可波罗》巨制后的成吉思汗野心,腾讯科技

[8] 金牌编剧:美剧编剧访谈录,克里斯蒂娜·卡拉斯

[9] Netflix那些事儿:优爱腾要学起来没那么容易,XYY的读书笔记

来源:饭统戴老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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